网海寻贝 (2)回忆我的初恋
网海寻贝 (2)回忆我的初恋

聂卫平


 

 



她曾经在我心中像天使一般美丽,但这只是过去。我只能在今天保留一份美 
好的回忆。 

第一个女朋友是高干子弟 
 曾经给我将军呢穿 

  1968年10月,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她叫章娅,小名丫丫。 

  那时我们整天无所事事,也没处去,于是一帮男男女女就聚在一起瞎聊。 

  有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高干子女就在家里成立了所谓的俱乐部,并以自己的 
名字命名,  我常去的就有林杉杉家的“杉杉俱乐部”。 

  在“杉杉俱乐部”我认识了一个叫闵梅的女孩子,闵梅又带我去了“丫丫俱 
乐部”,也就是章娅的家,我大概就是在那儿认识她的。 

  那年她15岁,我16岁,可能是有缘分,一见面我们就相互产生一种天然 
的好感。她说她爸爸有将军帽和将军靴,我说“那好,让我试试”。 

  她真的就把她爸爸的帽子和靴子拿来给我穿上,并让我穿回家。 

  在那个年代,如果能弄到一身军装,那是非常时髦的,更不用说是将军的了 
。 

  当时我神气得不得了,觉得她对我真够仗义的,关系马上就不一般了。 

  后来我们就经常一起去玩,那时年龄都还小,谈不上谈恋爱,但是一个男孩 
子如果能在身边带上一个女孩子还是很时髦的。 

 我们的家庭悬殊 
  感情可能难于成功 

  按当时的情况说,我们家庭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她父亲是北京军区副政委 
,中将军衔,“文革”中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而我父母都是“黑帮”,家也被抄过好几次。 

  可是她从来没有歧视过我,还帮我洗衣服,她父母对我也挺好,经常叫我在 
他们家吃饭,甚至还在他们家住。 

  为什么会在他们家住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挺奇怪的,可能是我不愿意回家的 
缘故吧。那时我们很纯洁,真可谓两小无猜,想起来有点类似保尔和冬妮娅。 

  有一天晚上,她打电话约我到正义路路口见面,记得当时已是冬天,天气还 
挺冷的,我放下电话就去了。 

  到了正义路,她已经在那儿了。 

  我们谈了些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事,只是在分手的 
时候她忽然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紧张坏了,觉得地球都要停止转动了,浑身也抖了起来。 

  我担心这样会出什么问题,于是我对她说这怎么得了,出事怎么办? 

  她可能这方面比我懂得多一些,说不会出事的。 

  可见那时我们单纯得不能想象。 

 我们的关系开始密切 
  开始成为男女朋友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更加密切,一天不见都觉得不行,一有空不是她来找我 
,就是我去找她,多数是我找她。 

  有一次她到我家来找我,父亲不叫我出去,我简直痛苦极了,甚至对父亲都 
产生了怨恨。 

  那时我认为全世界最好的人就是她了,她在我心中就像天使一样。 

  没过多久,她妈妈似乎有所察觉。 

  到了1969年3月的一天,章娅突然失踪了,事先也没和我打声招呼。 

  我问她家里,他们拒绝告诉我。 

  我问她的几个女友,她们也不知道。 

  在她失踪后的那些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我 
惟一做的事就是到处打听她的下落。 

  终于有一天闵梅收到她从青岛的来信,并马上告诉了我。原来她是被她家里 
送到东海舰队当了兵。 

  看来是她家里认为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于是采取措施断绝了我们的往 
来。 

  当我知道章娅在青岛后,便决心去青岛找她。 

  可这事我又不能和父亲讲,那时他已经被放回来了,对我管得很厉害,总觉 
得我学坏了。 

  于是我决定先去太原,摆脱父亲的控制,然后再想办法去青岛。 

 我去找女朋友的时候 
   先到的是太原 

  太原有我两个小棋友,刘黎亭和张小弟,1965年在成都参加全国少儿比 
赛时认识的,后来他们到北京找过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当时口袋里只有5元钱,又不好找家里要,就一路蹭车到了太原。 

  刘黎亭和张小弟的父亲一个是山西省委的宣传部长,一个是组织部长,当时 
正受到猛烈冲击,情况挺惨的。 

  我就在两家之间来回住,和他们下下棋,有时也和他们的父母聊聊天。 

  那时吃得也差,我记得老吃高粱面,吃得拉不出屎来。 

  尽管每天有人陪我下棋,我还是无法从对章娅的思念中解脱出来,最后实在 
忍不住了,我就把准备去青岛的想法和刘黎亭、张小弟说了。 

  他们一听都表示愿意陪我一块儿去,颇有点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精神,使我非 
常感动。 

  可是我们都没钱,怎么办? 

  他们瞒着父母,从家里偷了点钱,我也给家里打电报谎报有什么急事,家里 
寄来了10元钱。 


有了基本生活费,我们从太原开始扒车,一路上历尽艰辛,并多次被人家抓 
住,遭受侮辱、殴打,甚至被赶下车。 

  等到了青岛,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就跟小流氓似的。 

  我们到处打听,最后终于找到东海舰队。 

  门卫见我们这副样子,当然不让我们进,只能打电话叫章娅出来。 

  过了一会儿,章娅穿着一身崭新的海军军装跑了出来,刘黎亭和张小弟知趣 
地躲到一边。 

 我和她终于见面 
但是她已经换了面孔   

 我们谈了很长时间,我抱怨她走时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她却不停地跟我讲 
大道理,什么形势跟以前不一样了,要抓革命、促生产,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所事 
事了。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非常难受,我说我希望你说清楚,你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我们到底要不要保持联系? 

  章娅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你应该回学校复课闹革命,别在外面来回 
晃了。 

  我一听心就凉了半截,我历尽艰辛千里迢迢来看她,却落了个“在外面来回 
晃”! 

  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她现在进入了革命者的行列,而我则成了游手好闲的人, 
感觉完全不对了。 

  我心里的失望、难过、羞愧就甭提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感情上遭受的第一次 
严重打击。 

  我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一眼,刘黎亭和张小弟还在不远的树底下等着,见我 
朝他们望去,便向我挤眉弄眼,以为我这里怎么样呢,我真想扭头就跑,一直跑 
到天涯海角。 

  最后章娅对我说,部队的纪律很严,她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然后问我有没 
有钱,她肯定知道我是自己跑出来的,并要给我钱。 

  说实话我当时口袋里已经没钱了,但说什么我也不能要她的钱,就这样我们 
分了手。 

  从青岛我们买了五等舱坐船去了上海,会了一位棋友,然后又扒车回北京, 
但到了南京就走不动了,此时我们一分钱都没了,真可谓“弹尽粮绝”。没地方 
住,我们就在候车室里坐了一夜。 

  那时候虽说是4月份,夜里天气还有点冷,再加上肚子饿,半夜我们都醒了 
。         
   天无绝人之路 
我们最终找到生机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我们三人同时发现前边地上有15元钱,开始我们特别紧张,没敢马上 
去捡,先朝四周看看,当确知没人注意我们时,张小弟才快速把钱捡了起来。 

  这15元钱对我们三人来说真是救了大命,我们就是靠这15元钱平安地回 
到北京。现在说起来就像讲故事一样。 

  后来张小弟还为此写了首诗,我也托他写文章寻找失主,如果能找到他,我 
们一定要重谢他。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从青岛回来后,我仍然没有死心,不断地给章娅写信,可她从来不给我回信 
。 

  我有一张她送我的照片,上面还有她的题字,我一直视如珍宝地藏在身边, 
每天晚上都放在枕头底下。 

  4月30日夜里,我正睡着,东华门派出所的一个民警突然闯入我家,要把 
我抓走。我问为什么抓我,他说快过节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他认为我是不安定因素,就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地把我抓起 
来。那个时期也没处讲理,只有乖乖地跟着他走。 

  可是临走前他从我的枕头底下翻出了章娅的照片,说哎哟,你怎么会有她的 
照片?我和章娅都属同一个派出所管,显然他认识章娅。他那话的意思是你这个 
小流氓怎么会认识将军的女儿。说着,他就把照片没收了。 

  当时我心中愤怒极了,我无法说明这张照片对我的意义,只能眼看着这惟一 
的纪念品从眼前消失。 

  我觉得他才是个流氓。 

  当晚我被关在一个小屋里,同屋还有一个人,开始我们不认识,也没说话, 
到了下半夜,实在睡不着,就互相询问对方的情况。没想到他竟是刘仁的儿子, 
我和刘仁很熟,却不认识他。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就因为他爸爸是北京最大的“ 
黑帮”,半夜里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带到这里。 

  这样我们成了难友,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    


  最后我保存的初恋照片 
还是没有还给我    

第二天天一亮派出所就把我们放了,那张照片却没有还我,这是我惟一的一 
张章娅的照片,以后再也没有了,这成了我终身的遗憾。 

  后来到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仍然隔一个星期给章娅写一封信,她还是 
不回。 

  当时知青由于精神空虚,谈恋爱成风,可我始终没有谈过,也没有交女朋友 
的欲望,我心里只有她。 

  那时我很穷,工资被扣发,买邮票都成问题,我宁可少买一个馒头(那时8 
分钱的邮票可以买两个馒头),也要坚持给她写信。 

  可她居然一直不理我,这对我的打击真是太大了,终于我明白了她看不上我 
,逐渐地我也失去了和她恢复关系的信心,停止了写信。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只 
要路过她家的胡同口,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朝里面望上一眼,那里面有我的初恋和
少年时期的美好回忆。 

  谁知命运使然,十七年后,章娅主动找到了我。   

 十多年之后的一天 
   我忽然接到她的来信 

  1986年,我从日本比赛回来,孔祥明到机场接我。 

  在车上她给我一封信,并说这是你从前的女朋友来的。 

  信半未拆封,但信封的下面署着“章娅”两个字。 

  章娅的事我曾经和小孔说过,所以她知道。 

  我当时特别吃惊,做梦都没想到十七年后她会来信。 

  我拆开一看,信很短,先是问我还记不记得她,然后说多年不见,不知我的 
情况如何,如果有时间,希望我们到她家做客。 

  首先去不去她家我有点拿不准,我心里是很想去的,但我不能跟小孔表示出 
来我想,我就问她,你看怎么办?小孔挺绝的,说你别问我,你想去就,别装傻 
充愣的! 

  我说我一个人去不大合适,还是咱俩一块儿去吧! 

  后来我和小孔一块儿去了章娅家。这时她已改名叫章燕,结了婚,有一对双 
胞胎儿子,长得虎头虎脑,很漂亮,婚姻也很美满。 

  以后章燕又单独约我到她家,她妈妈对我非常亲热,总是留我在他们家吃饭 
,好像是他们家的女婿似的,简直让我受不了。 

  章燕悄悄跟我说,那年她就是顶不住她妈妈的压力才那样做的,现在她妈妈 
非常后悔。 

  我心里说,你顶不住你妈妈你跟我说呀! 

  你不能让我写了几十封信也得不到个回音,而且我从太原扒火车去找你,你 
就让我那么灰溜溜地走了,这怎么受得了啊! 

  我以为这事到此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事情继续向前发展。    

 她开始向我表示好感 
 希望能够和我结婚 

  章燕向我表示希望继续保持以前的关系,我说现在怎么可能啊,这太难了! 
她说她随时可以离婚,希望我也离婚,再和她结婚。 

  我说这我办不到,也没这个可能。我跟她讲,我和当年的我不一样了,你也 
和当年的你不一样了,我们错过了那个机会也就失去了那个缘分。我不能说我不 
喜欢你,你曾经在我心里像天使一般美丽,但这只是过去,现在一切都发生了变 
化。 

  我们可以保留过去一切美好的回忆,做个好朋友。 

  当时正在擂台赛期间,我心脏不好,医生劝我吸氧。 

  章燕在一家部队医院当主治医,她叫我到她那里去做高压氧治疗。这种治疗 
方法是把人推进一个玻璃舱内,关上门,大约要等一个小时,没人理你,让人觉 
得烦闷无聊。可是我做的时候,她就坐在舱口陪着我,和我聊天。 

  将近一个月疗程,她天天如此。 

  做了高压氧后,我的状态好极了,在第二届擂台赛上我连赢五盘,不能不说 
同我做高压氧治疗有关。 

  我对章燕非常感激,而且我也感觉到她对我的那种强烈感情,而我对她的回 
报却很差,这使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不是我不想回报,而是怕分寸掌握不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算是恰到好处 
。想来想去我能做的就是请她吃饭。 

  每次出去她都显得特别兴奋,我看得出来,她和我一块儿上街时,有一种女 
性的虚荣心,很得意。 

  相反我很怕带她上街吃饭,我愿意和她在屋里聊聊天、说说话,上街对我这 
个公众性很强的人来说,换了个女人在旁边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我和小孔当时关系紧张 
  因此她成为一个促进力    

那段时间我和小孔的关系很紧张,她要一个人到日本去,这是很不正常的, 
开始我不赞成,可她执意要去,没办法,我只好同意并帮她办了手续。其实我和 
孔祥明的夫妻关系早就出现了不和谐现象,这同章燕没关系,但章燕的出现确实 
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首先医院里的反映大极了,开始人家以为我是个名人,主治医表示一下关心 
,多说两句话也属正常。可她每次都这样,而且毫不顾及影响,人家就开始议论 
了,搞到后来我都不敢去了。 

  接着,社会上也开始流传我这个那个的,这些都难免不传到小孔的耳朵里。 
有一次我感冒发烧,卧床不起,章燕突然到我们家来,指挥我们的小保姆干 
这干那,还亲手给我做了碗鸡蛋面,端到我的面前,就像女主人似的。 

  在感激的同时也使我进一步感到事态的严重。以后我慢慢有意疏远她,不
去找她,也不给她打电话,直到断绝了往来。 

  她父亲去世时,她给我打来一个电话,我到她家表示了哀悼,还参加了在八 
宝山举行的追悼会。她对我能去最后看她父亲很感激。 

  后来我和王静之间有了麻烦,我感到走投无路去找过她,请她替我出主意。 
她说不管是谁,只要能取代孔祥明就行。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孔祥明有那么大的偏见。 

  我听说她曾去找孔祥明谈过一次,具体内容我不大清楚,意思是让孔祥明“ 
让位”,孔祥明肯定予以“正当防卫”。 

  可能她们是那时结的怨,但这也是因我而起。 

不管怎么说章燕对我的比赛帮助很大,不仅做高压氧治疗很重要,有她陪我 
聊天也很重要,否则一个多钟头像死人一样躺在里面,多难受呀,那样我肯定不 
能坚持下去。 

  我怕以后的局面无法控制,在她对我非常热情时离开了她,使我至今都觉得 
对不起她。 

  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只保持朋友关系,就可以经常往来,那该有多好啊! 
高压氧治疗对我的疗效非常好,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由她来给我做这种治疗,她 
毕竟是个合格的医生啊! 




 

 

 




首页HOME目录